对于父亲大人的安排,身为女儿的赫芙拉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尽管那看上去将自己女儿送入虎口的行为实在有失为一名贵族,但若是不这样做的话,可能连贵族的身份都无法保持。
生活在高墙筑起的王城内、高高在上的王族们,很快就要进行新的选举,届时肯定会有一大批贵族伴随着旧王族的衰落而退出这片‘圣地’,与那些贵族派的权贵交好,也是保住自己贵族身份的一种手段。
无论是联姻也好、入赘也罢,有察觉到异样的贵族不在少数。尽管亲王派对于王族可以连任的事实再三承诺,但是那些背地里肆意掀起争端并有意针对王族的行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
浅灰色外壳的商车,经由两条地龙牵引行走在王城中心的街道上,虽说是中心街道,但其实是围绕着曾经旧王城为中心修建的巨大环形街道,尽管新的王城迁址到了城东,但这条宽阔且耐久的青石砖路却被保留了下来。
这是泽瓦尔商会的车辆,与雇佣无角兽的黑旗商会不同,他们有着自己独有的地龙牧场,所以商车与粮车的牵引方面,自然也是选取体力与爆发力更胜一筹的地龙——那并不是可可亚草原上生活的地龙,虽然同名但是不同属,而且是能够以双脚直立行走,外形看上去更像是蜥蜴的一种。
灰色商车行至拥挤的王城前,在附近的一处空地停了下来。车厢一侧的窗口,装饰性的窗帘被拉开了一个小口,从外面完全看不到车厢内的情况。过了不多时候,从王城外围围观的人群中,跑出来一个人,劲直的朝着商车的方向跑来。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车厢内的人通过车窗与外面的人影交流,从声音可以听的出来是一个女性。
“回大小姐,好像是今天早上的王国议会对某位贵族进行了弹劾,甚至遭到了流放的处罚。”
那人穿着平民的装扮,但其实是泽瓦尔商会的人。而端坐在车厢里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泽瓦尔商会的少主——赫芙拉·塞西尔。原本她是打算去遵守父辈的约定,见见那位据说是刚刚回都的贵公子,结果在途经王城的时候,却见到了眼前这一幕。
“流放?那位贵族犯下了什么事吗?”既然是遭到了如此严重的处罚,那想必对方肯定是犯下了什么重大错误,然而,最近却从没那些贵族中听说过有类似的要事发生。带着质疑,她问向那人,“知道对方的名字吗?”
“好像是叫亚当斯·克劳迪乌斯,是一位侯爵大人。”
“是那位亲王派的侯爵——克劳迪乌斯大人吗?”听闻对方的名字,赫芙拉也是产生了深深地疑惑。按理来说,此时正值要重新选举王权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流放自己身边的亲近,除非对方切实的叛变了王族,又或是做出了某些威胁到王族的行为。“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必会引起不小的反响。回到商会以后切记不要乱说,小心我们引火烧身。”
将手下伙计打发走了之后,赫芙拉·塞西尔重新将窗帘垂下,坐到了后车厢的位置,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面,她拿出了一面精巧的镜子。看着光滑的镜面反射出来的人影,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镇定,镇定赫芙拉!这次跟往常一样,不过是去见一个平庸的贵族而已。”她轻轻地拍打着自己有些泛红的脸颊,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泛红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害羞,而是对于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想着将要与对方就那方面——关于成年人之间的事情——去谈判,而带来的紧张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要比去面见曾经的未婚夫还要严重。
有察觉到心情已经放松了不少,赫芙拉便赶忙吩咐车夫快速出发,向着与对方预定的餐厅走去。当察觉到车轮开始转动时,她的内心再一次变得紧张不安起来。以往并没有这么严重,但是在今天,似乎格外反常。
她悄悄地将一侧的车帘拉开,看着窗外迅速略过的街景,不知为何,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面孔。一直以来,自己所面见的那些所谓的贵族少爷,与曾经的那个人相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虽然在心里,他早已经放下了那个人,但是每到这种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将对方搬出来,与之做个对比,然后飞快的嫌弃对方。
“真是的……”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胸腔内的心脏正按照该有的顺序有力跳动着,侧脸发烫的症状也缓解了不少,至少现在的话,是能够去面见那个人了。“亚特兰斯吗?似乎是从没听过的名字,姓氏呢?算了,既然对方不愿意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关系。”
有很多生活在王都的贵族,其实都是过着隐瞒姓氏的生活,毕竟在同族眼中,那姓氏早已经与固定的派别所绑定,无论是亲王派的克劳迪乌斯,还是贵族派的塞西尔,都是被人尽皆知的姓氏,也是无法以自身能力摆脱的存在。
穿过了热闹的集市,商车最终来到了一座庄园面前,一旁的围墙都是以白色精致的某种岩石雕刻而成,在围墙的四周,还种着苍蓝的蔷薇与玫瑰丛。虽然这里并不为人所知,但在贵族的眼中,玫瑰庄园无疑是用来约会的圣地。
“但从没有人会选择上午在这里约会,虽然品味不错,但是选错了时间。”从第一印象里,赫芙拉就已经将那素未谋面的年轻贵族贬低到了没有情趣的一栏,想来提出这个地方,应该也是受到了别人的启发才是。“在这里等我,我想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能解决谈判。”以命令的口吻交代给手下车夫之后,她选择独自一人赶去赴约。
“您是去约会,不是跟客人谈交易。”尽管有伙计再三提醒,但是在赫芙拉眼中,这就是一桩切实的交易,而且是绝对无法谈妥的交易。
“我知道,我会尽量用和平的语气,至少这次绝对会收敛魔法气息的!”
迈步走进了庄园内,左右两排穿戴着黑色制服女仆装的年轻少女迎了上来,亲切地同她问好,紧接着,其中有类似女仆长的存在认出了她的身份,一脸热情的走了上来。
“您是塞西尔小姐?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先是以相当标准的贵族礼仪向对方微微鞠躬,然后轻轻地走上前来挽住对方的手臂,指引着往庄园里面走去。“今天是您的重要日子,我会陪您走完全程。”
只要这个家伙不是父亲派来的卧底就一切好说,赫芙拉在内心里祈祷着。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想要在她的面前展现一番的男方,与负责演戏的旁人之间闹出了不愉快的事情,也是瞬间将她的好感度降到了最低。这次只希望不要再来这样的一出,否则她会当场‘疯掉’。
“像这样偌大的庄园,平时接待的客人应该不少吧?但是从进来到现在,一切都十分冷清的感觉。”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神情,“果然没人会将约会的时间定在上午,其实我倒是更期待一下傍晚的邀请,等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会有那种彻底放松的心情,也会增加对方成功的几率。”
“您还真是十分坦率呢。”女仆长的脸上露出了被看穿的表情,只能先夸赞对方一番。
“但是身为一个商人,被人说是坦率的话,本人可是会不高兴的。”她有意去刁难对方,奈何女仆长只是在一旁微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二人从入口处进入,穿过由鲜花组成的爬架、踩过红毯之后,再经过一片整洁的草坪,便来到了一处二层洋房。这里便是庄园内的其中一栋餐厅,像这样的餐厅其实分布在整个庄园内共有五个,但能同时看到绿地和水池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
在草地与草地之间,被一条浅浅地河流分割,河上架起了一座暗红色的木桥,桥头有雕刻着造型奇特的人形,据说是按照妖精的样貌所雕刻的。
“塞西尔小姐,在即将抵达目的地之前,我要跟您说一件事情。”二人踏上木桥的时候,女仆长特意放缓了脚步,“其实,今天庄园里之所以缺少客人,是因为那位少爷已经将整座庄园给承包了下来。换句话说,现在的玫瑰庄园,其实是对方的私有品,而我们,也已经归入了他的手下。”
“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想要将整座庄园购置下来,需要的钱财数目自不必说,据传这家庄园原本的主人也是一个贵族,在这样的前提之下竟然可以做到,那对方的身份地位想来至少要高过自己的父亲。“你是打算在这里让我对对方产生敬畏之心吗?”
“当然没有,大小姐。”女仆长有些惶恐的躬身道歉,“只是,我觉得需要与您提个醒。”
“对待贵族的礼仪,我自然是从小就知道,所以用不着你来提醒。”她有些生气,但同时,心里的紧张感也增加了不少。地位要比自己的父亲还要高,怎么想年龄方面也要更高才是。“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的伯爵,有可能,还是一位侯爵?”
将杂乱的心情抛之脑后,赫芙拉坦荡的走下了木桥,在女仆长的注视之中,轻轻地推开了餐厅的房门。
与以往的印象有些不同,原本应该排列整齐地餐桌和座椅全部被换成了普通贵族家中常见的艺术装饰,与之说是餐厅,倒更像是一间私人的府邸。周围的墙上,原本的壁画被换成了带有浮雕一般的动物装饰。四周的空间与之前相比看上去利用的更加合理,有负责接待的区域,还有用餐的地方,甚至是说,还有单独圈出来用作和下午茶的阳台,阳台的外面就是草地与水池的景象。
而在阳台那两张座椅、其中的一张上,坐着一个托着侧脸正在看书的男子。